若能某日流浪去往理想乡

【梦100】贪婪 日觉结局

·嗨呀!终于写完了第一个ending……好累啊w

·字数19000+

·大天使路线,如果有忘记剧情的公主建议回顾一下忆之篇w

·诸位日觉公主们食用愉快!

·BGM:分享KG的单曲《谁よりも duet with 菅原纱由理》: https://music.163.com/song/26115247/?userid=384322686 (来自@网易云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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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还是放弃吧。你苦笑着。

有什么好坚持的呢?

你低着头凝视着指尖,又将双手捏成拳头,一阵无力感却涌了上来。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出必须放弃的理由,告诉自己只能这样做……

现实如此。你不能违背。

真可笑……你叹了口气,抱住了头毫无形象地趴在桌子上,想露出苦笑,眼前却一片模糊。

自己死前的誓言,果然还是没办法完成了……

那么,还回特洛伊美亚去吧。去完成自己没能完成的事业,去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也许就不会想那么多了。

可是,好委屈……

抑制不住的眼泪再次向上汹涌而来,你用双手捂住了脸,眼泪在指缝间蜿蜒。

再也忍耐不住,你嚎啕着放声大哭。

如果说未来是这样的话,你宁愿上一世根本没有遇到他!如果结局都是一样的痛苦,何不让你当初就死在克雷亚布鲁!或者是从没有来过天之国,就以女王的身份统治特洛伊美亚,至少为哥哥的遇害作出复仇……

明明拥有过那样深的情感,可是那可恶的命运以至高的姿态再次将他们之间的情感斩断。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你控制不住地狠狠掐着自己,撕扯着自己垂下的长发,极度的痛苦与仇恨让你的表情变得扭曲,眼泪打湿了脸颊,脖颈,打湿了衣裙,你剧烈地呜咽着,像是服下毒药后即将窒息的罪犯。

不甘心……如果能早一点对他说出一切,说出自己的身份与经历,是否能,至少打碎一点隔阂,让你心中有一点慰藉呢?

“想见到他,想改变当初的决定,即使是平凡的幸福也好,想和他在一起”。

这是你的愿望。舍弃了自身的名利,只想要他——简单地回到他身边。

已经不能实现了。

你没有见到“他”——那个你爱的他,那个你能爱的他,早已在上一世被你遗落在身后了。

再后悔也不能改变。这就是命运给出的答案——那个永远掐住她的、永不肯放过她的命运!

让我,让我最后再哭一场吧……

你抱住了自己的头,在双臂的阴影下再次放声哭泣起来。

无色的水滴,一滴,一滴,在木质的桌子上晕开一片湿润的痕迹。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下来了,你的眼泪也渐渐在干涸。

取代强烈不甘的,是说不出的灰色感觉。那种什么都不再在乎的灰暗的绝望。

渐渐地止住了哭声,你闭上眼睛努力抑制着多余的情感。

没有多余的选择了,放弃是必须的,所以不要再不甘了——

咚、咚、咚。

突然,门口响起了很有礼貌的敲门声。

似乎是听到房间里有人在哭,那个敲门的声音很是小心。

声音断了几秒,然后又是轻柔地三次敲门。

你顿时抬起了头,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

眨了眨眼,你才从书桌边的更衣镜里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眼眶通红——还好没有肿起来,本该简单束起的长发已经乱成一团,衣裙上和桌子上都湿了一大片——这要怎么解释好呢,被看见了会出事的吧。

“若依欧公主?”

很熟悉的声音,应该是来服侍她就寝的侍女。

“啊,稍等一下。先不要进来。”

连你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声音里的冷静。

“啊……好的。”门口传来了顺从的回答。

已经没有必要慌乱了。

你若无其事地用凉水打湿手绢再次抹了抹眼睛,确认擦干脸颊之后,把它毫不犹豫地丢到了桌子上沾满了泪水的区域。你从头上去下了那顶银色的王冠,放在桌面,然后梳理起乱七八糟的栗色长发来。

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你放开了手,头发再次柔顺地垂在你的肩后。

裙子……黑色的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进来吧。”你冷静地对门口道。

一个怯怯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是个很年轻的天之国侍女。

“我……我现在就帮您收拾!”她慌慌张张地行了个屈膝礼,就开始帮你铺床。估计是个忘记下午要帮你铺床的女仆吧。你叹了口气。

她这幅样子,总让你想起从前。最初的你也是这样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啊。

你沉默地看着这个女仆在房间里忙来忙去,心中却盘算起了一些事情。

“都……都弄好了,真的很抱歉,公主殿下,都是我的错!”这个年轻女孩屈膝向你谢罪,一脸慌里慌张的神情,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你的表情。

“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你淡漠地回答,“我很不好相处吗?”

“不,没有!公主殿下!我……”女孩看起来只是更紧张了。

“……那么就不要害怕我,站直了。”你的语气里带有命令的意思。

“是!”她连忙站直了身子,“您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你陷入了沉默。

应该是有的。

无论如何,你不想像在月影之国那样不告而别了。那样太不礼貌,也太狼狈。

但是,身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公主,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也许才是应有的解决办法。

所以你要——

A.【让女仆去通知赛菲尔自己将要走了】----自此进入日觉结局

B.【告诉她没什么事要做】----自此进入星觉结局

 

——可是,你当然要告诉他。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啊。灰溜溜地逃走算什么事呢?

“明天上午帮我转告赛菲尔王子一声。斯诺菲利亚有一些急事,我明天必须动身离开。”

“啊……好的……”女仆楞了一下,然后连忙屈膝行礼。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上午再告诉他吧,拜托你了。”你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就转身从女仆的面前走开了。

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房门关上了。慌里慌张的女仆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已经习惯了手指间指环的触感,你微微抬起手指,看着那枚被泪水侵染后更加闪闪发亮的七彩宝石,却默默无言地再次垂下了手。

 

===

当白色的鸽子在窗边驻足时,伊娜森特刚好睁开了眼睛。

她转回头,优雅地提起裙摆从雕花的靠背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窗边,纤细的手指打开了窗户。

白色的鸽子“咕咕”地叫了一声,停在了她的指尖上,黑色的圆眼睛眨了眨,又抖了抖洁白的羽毛。

“终于解决了大麻烦呢。也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你啦。”

名为伊娜森特的少女笑着,很是亲昵的举起手指,蹭了蹭停在那里的白鸽。

“真清晰啊——你的视野。”

通过分享这只鸽子——她的宠物和玩伴的视野,她可以轻而易举地监视他人。这只是个魔法上的小技巧,是她偶然发现的能力,但一直很可靠地为她提供着帮助。

她凭直觉猜到,那个来路不明的公主很可能成为她感情和政治上的绊脚石,所以派了鸽子去监视她。

啊啊,都那样表现了,大概是放弃了吧。那样最好了。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好像解决了个大麻烦。

果然她还是非常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宴会上也表现得很蠢,可是她是真的不知道做什么好——她恨不得拽着赛菲,当面告诉那个女人赛菲是她的,是不容得任何人抢的!

啊……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估计明天就会走了吧。不知道哥哥会不会跟着她走?

她没办法否认自己在看到那个女人哭泣时有一点动容和怜悯,但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是这样的后果。不过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后能及时改正,也让她对若依欧生出几分敬意。

总之赶快找个日子和赛菲再提一次订婚日期的事吧。希望这次不再有那么多事了。

白色的鸽子在她的指尖渐渐隐去身形。少女伸手去关上了窗户,带着愉快而高贵的笑容向外走去。

 

===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上,天人王子一如既往地坐在办公桌前开始了今天的忙碌。

午饭后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很多国家的代表都会出席,这其中也包括地之国。如果做得好的话,就可能推进两国关系进一步转好。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有一丝微笑,自己所专注的事情,也许终于要完成了。

从窗边射来的金色阳光在地上勾勒出男人的影子,天人王子金色的眼眸专注地扫过一行行文字。

在纸卷末批上几行字,他把那份文件放在了一边。身为王子,有些事情不是他一人能够决断的,有些命令也只有父王有权下达。

打开文件夹,下一份文件是有关贵族会议召开的申请,他依照惯例作了批示。

再下一份是家臣的上书。

不知不觉一上午几乎就这么过去了。

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的。

“谁?”他问道。

“殿下,是蕾艾夫人……”执事走了进来向他鞠了一躬,“由我引她们进来吧?”

“好。”他点头向执事示意。

蕾艾和一个女仆走了进来。那个女仆很年轻,似乎有点紧张不敢上前,站在蕾艾身后几步的位置,就像老母鸡和小鸡一样。

“夫人,有什么事吗?”他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一些,微笑着问道。

“殿下。”两人都向他行了礼。

蕾艾的表情很严肃。

“殿下,若依欧公主希望转告您,斯诺菲利亚出了一些急事,她今天就要动身离开。”她用笃定的口气说出这句话。

“什么?”他惊讶地睁大了眼,“今天吗?”

什么事情能紧急到这个地步?

他刚刚才看过有关斯诺菲利亚贸易路线的报告……

“是的。事实上,若依欧公主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昨天晚上,她不希望在晚上打扰您,就托我身边这个蠢女孩今日上午转告您——”

她没把话说完,但是身后那个女仆已经羞愧地不敢抬头了,连羽翼也在身后收紧,微微颤抖着。

“……她走了吗,现在?”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想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

“还没有。她似乎准备晚上动身。应该是想依靠月之路吧。”蕾艾回答。

“……我知道了。”他努力地吐出一句冷静的回复。

“那我们就告退了。”蕾艾利落地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带着小女仆走出了房间。

她看到那个叫若依欧的女孩的眼睛的时候,就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样了。那双眼里有些执念,或者是希望,已经消失不见了。

真可惜呢。她在心里遗憾地叹息着。明明是个挺好的孩子,为什么要那样压抑自己的情感呢?

罢了,她也不愿意继续猜下去了。

干脆地给小女仆派下了惩罚措施,她终于不再言语。

 

房间里留下的赛菲尔,瞬间陷入了慌乱与震惊之中。

她要走了?

狠狠地咬着牙。天人王子瞬间就识破了,说国内有急事要回去完全是个借口。

由于国内对斯诺菲利亚的特殊资源有需求的缘故,在若依欧刚来天之国不久,他就批准开通了由艾恩泽到斯诺菲利亚的贸易路线。

现在正是斯诺菲利亚的大雪期。不辱雪国之名的的大雪,如往年一般封锁了进出的路线。

正是因为道路都被大雪阻塞了,本来划好的贸易路线被迫中断,他刚刚还在为这件事烦心。

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通过月之路回到斯诺菲利亚去?

何况……

不,况且下午还有重要的会议。他必须出席。

“殿下,午餐时间到了。”执事走进门来,像往常一样向他鞠躬。

“……今天下午的会议,帮我取消。”他咬着牙说。

“?”执事睁大了眼,张大了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殿下,您是说会议取消吗?”

“对……”他再次重复道,“帮我取消。”

“不可以的,殿下。”执事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说,“您是在开玩笑吗?各国的使节和贵族都已经陆续赶到了,这种情况下推迟或者取消会议会引发外交问题的!”

“我……我有别的事要做。”他皱着眉头,坚定地说。

“殿下,恕我不能这样做……”执事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了,“请恕罪,但我绝不能看您多年的心血受到任何威胁。没有理由地推迟会议会引发各国对天之国的不信任,您会在接下来的所有事务中受到防备……我不能看着您一时冲动……”

“我没有一时冲动!”天人王子不耐烦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好像被自己的行为吓到一般瞪大了眼。

“……殿下。”执事的头垂了下去,声音紧绷着,“请您冷静,殿下!”

“我……”他惊愕地睁大了眼,然后一瞬间的慌乱让他的额头渗出汗来,“我没有……”

“殿下……殿下先去用餐吧。等用完餐后,请您再做决断吧。这次会议的重要性,我知道,您也很清楚……”执事的语气也软下来,“请您恕罪,我不该顶撞您。”

“不……不是你的错。”他深吸一口气,勉力维持着平静的外表,“请起来吧,是我的不对。让我……再考虑一下。”

“好的。”执事站起身来,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然而天人王子却似乎再也不能冷静下来了。

他尽力维持着平静,从桌前站起身来,迈着并不平稳的步伐跟随在执事的身后。从未如此混乱的思绪在疯狂地敲打着他的心。

 

===

你最后检查了一遍小包里的东西,确认无误后把它扔在桌子上,然后毫无形象地躺倒在软软的床上。

空洞的眼神毫无焦距地望向天花板,你的心绪像是一片激不起波澜的死水。

要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你来到这里时孑然一身,几乎什么都没带来。

床头有一瓶药膏,还有一顶银色的王冠。你把它们都放在了这里。

不想带走,也带不走。

手指上的指环正灼灼地放着光,有了它的力量,你能保证通往特洛伊美亚的道路今晚开启。那里虽然没有哥哥、没有你爱的人,但却是你最后的家。至少,哥哥曾在那里生活过。

哥哥也曾经说过:“不管发生了什么,如果累了,就回来吧。”

你将右手放在胸口,终于闭上眼睛露出了一点微笑。

空荡荡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热度。

你已经打听过了,赛菲尔今天下午有会议。你特地嘱咐女仆上午去通知他,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希望——他会来跟你告别吗?

但他没有来。那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摇了摇头,你下定决心地坐起身来。

墙上摇摇晃晃的钟摆吸引了你的注意,泛古的指针此刻正慢悠悠地指向下午五点。

已经快到春天了。你转过头去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明明是晴朗的天气,却不知为何看出一丝日落的阴影来。

待不下去了。你烦躁地站起身来,一把抓过自己的包,转头就向外走去。

不想再等下去了……

你不知道自己等的到底是什么,是晚上的月之路,还是那个人会来向你道别?

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你大步地迈出脚步向外走去。

现在想去下城区,你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找蕾艾帮忙。那个妈妈一样的女人确实很值得信任,你相信她有办法给你安排。再不济就直接去上次下去那个地方,看看会不会有人在那里。

真是的,原本等到晚上,你就可以把月之路开在天之国云端宫殿外的……有理智在谴责你,但是你很坚定地充耳不闻。

迈步的速度越来越快,你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在催促着你,让你恨不得大步奔跑起来。你对这里的回廊是如此熟悉,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犹豫。

楼下有被称为神之厅的会客大厅,绕过它,从那旁边过去,到楼下,蕾艾就在那边。

你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步伐,假装没有注意到周围女仆和侍从们异样的眼神,几乎是小跑着奔下一层的楼梯,然后在铺有红毯的长廊里快步走过。

会客大厅,赛菲尔就在那里。你连头都不敢转,更不敢去注意大厅敞开的门内到底有什么。

你尽量悄无声息地往前走着,可是没走几步,就感觉身后好像突然闪出一个身影……

害怕被人发现的莫名惶恐一瞬间袭上心头!

你连头都不敢回,立刻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就像背后有鬼怪追赶一样奔跑着跑下楼去。

奔跑着穿过一个回廊,又完全不减速地拐过一个转角。现在整座王宫的焦点都在楼上的会议中,这一楼层没有什么女仆之类的,空空荡荡的让你不必顾忌跑起来会撞到什么人。

可是你完全没有放心下来!恐惧仍然逼近——因为背后有一阵脚步声。

那个人还在追你!

你吓得慌不择路,来不及思考,只想要快点把那个人甩掉,又转过一个转角。可是令你更加绝望的是,那个脚步越来越近了……

再跑快点!

你抬起腿想要继续加速,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狠狠揽住了腰部。

“啊!”终于被抓住了,你几乎要尖叫出声。

“若依欧殿下!”身后苦涩的喊声传来,被死死抓住的你完全无法挣脱。

这时你才终于敢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是他,毫无疑问是他。

“您……您就这么害怕我吗?这么想从我身边跑开吗?!!”那声音里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他的金色眼睛悲痛地看着你,“这么想要逃离我……”

“放开我!”你喊了出来,用力地挣脱他的怀抱,“你!”

你想说些更狠的话出来,但最终还是没能出口。

“为什么呢?为什么您就是不愿意亲近我……为什么您非要走不可呢?!!”他痛苦地质问着,“就那么嫌恶我吗……您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被他说得差点委屈地再次涌出泪水,却硬生生地忍住,你强迫自己狠下心来。

“对!我就是讨厌你!离我远一点!”你低下了头,捏紧了拳大喊道,“你没有资格阻止我走!”

“啊……是啊……”他听见你的话,苦涩地笑了一下,轻轻地叹气,“是啊。我的确没有资格阻止您走。——您知道我有多想把您关进这座宫殿的某个房间里,然后一辈子也不许您离开吗?您知道吗?”他的声音中迸发出强烈的情感,语气却像是卑微的自嘲,“可我没有这个资格!您是如此地抗拒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你皱紧了眉制止了他,然后向后退了一步远离了他,“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再说那么多也没有用!我们到此为止吧,你有你自己的命运,我有我的……”

听见“命运”这个词,他就像听见什么可笑的笑话一样笑了起来。

“命运……命运……这就是您明明站在我面前,却必须拒绝我,离开我的原因吗?”他明明是在笑着,一行眼泪却从弯起的眼角蜿蜒着流淌下去,“……命运?”

他流着泪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个词。那张向来冷静而充满了光辉的面庞被痛苦扭曲了。你看着他这幅样子,却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做。

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已经决定要放弃……你决不能再打乱他的人生了!

“所以——您又要……离我而去吗?”他金色的眸子痛苦地颤抖着。

“什么?”听出了他语气中强调的某个词,你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所以又要离去了吗?!!像那次一样,道别之后就是永别……您又要留下我一个人了吗?!!”他攥紧了拳,整个人却脆弱得像下一秒就会栽倒一样。

“你……”你一时混乱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到底想说什么?”

“回斯诺菲利亚什么的……都是借口吧?您只是想离开我……离开这个不能给您带去幸福的我……而已吧?”他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真糟糕啊,为什么您就不肯相信呢……?我爱你,我一直爱你啊……”

抛弃了敬语,最后一句话是从内心喷涌出的、最热烈又最无奈的情感。

你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个男人。

“我听到了您和迪奥的对话,在那次晚会上。”他垂下眼,轻声解释道,“本来是要去找您的,可是却听到您的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我没想到迪奥会在您的房间。本来应该离开的……我却……忍不住想听听您都在说些什么。您的声音很悲伤。”他的声音僵硬了,像是个被抓住的犯错的孩子,“我……我听您说了很多,我想起了一些事,我本该想起更多的!”

你瞪大了眼。他都听到了?

“太多太多事了……”他紧闭双眼,“您说了那么多……您是那么痛苦……我都听到了。……就是那时候,我想起来了。我见过您,在这里,在另一个国家,我记得您——我永远都会记得您!”他睁开了眼,悲痛地注视着你们之间的距离,“我等了您一生……”

“赛菲尔……”最后一句话逼得你几乎不能呼吸,你慌乱地想说些什么,眼前的天人王子却毫不停滞地说了下去。

“有那么多事……我已经记不清了,可是我不会忘记您!我离开了您,您向我许下承诺说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您说过的!可是您却食言了……”他的声音里透出崩溃,“等到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永远不能再看我一眼了……您怎么可以、就这么丢下我走了!”

“赛菲尔!别说了!”你后悔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可是却制止不住他继续说下去。

“那么多次,我想到追随你而去!我应该去陪你……失去了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已经失去希望了,我没有苟活下去的想法。”他苦涩地皱起了眉,“可是……我做了一个梦。我再一次梦见了您……梦里的您对我说,您很幸福,也希望我能好好活着……这是您的愿望。于是我只有怀抱着对您的缅怀和悲痛,孤独地过完了我的人生……”

他抬起头来,苦笑着直视你的双眼:“有太多事我忘记了,可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情感,一旦回忆起,您要我如何忘记呢?……我本以为,当我回忆起一切,尝试着去亲近您,回应您时,您会愿意接纳我。可是当晚宴结束,我尝试着与您交流时,您却……那么冷漠!您拒绝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眸子里带着动摇的神色。

“在等候您的那段人生里,我曾经想过,若我能再见您一次、能再与您生活在一起一天,那么即使坠入炼狱被处以极刑,我也心甘情愿……可是当这样的机会终于出现时,您却狠狠地推开了我,赶走了我!您似乎不爱我了,或是说,您不相信我爱您……您不相信我甘为您付出一切!”

他的声音里再一次染上了绝望,纯白的翅膀在身后收紧:“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可是,您现在又要这样,永远离开我了……如果我当初,能再早一点想起来的话,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咬牙坚持着,可是泪水还是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一颗,又一颗。

“赛菲尔……别哭……”

你终于无法再抑制下去,走上前去拥抱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罪过,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别哭了,赛菲尔……”你紧紧地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眼前却一片模糊,“都是我……”

你哽咽了,一连串的回忆不受控地翻涌,心脏隐隐作痛。

“我爱你……我爱你!赛菲尔!我不想让你离开我……”你终于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眼泪怎么会流尽呢?自己哭再多次,也比不上这个人就站在自己眼前、倾诉着过去的事带来的悲痛更多。

你错了太多……是你一手造成了你们的悲剧,却让他承受了一生的痛苦!

“赛菲尔……是我错了……我爱你……”你哭着抱紧了他。

不用再犹豫了。不用再担心了。你爱的人一直都在这里啊……

他用力地抱紧了你,一个富有侵略性的吻落了下来,毫不留情地吻着、深入地品尝着你的嘴唇,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你被他的双臂狠狠地搂在了怀里,只能仰起头来接受他绵长而霸道的吻。

那个吻中,带着泪水的味道。

有些苦涩,但是却不容拒绝,像是在证明着什么。

他的舌头不断深入,你被吻得双脚发软,然而他却仍然没有停下,双臂拥抱你的力量几乎让你感到疼痛。

幸福……这就是幸福……

你闭着眼睛,迷迷蒙蒙的脑海中有这样的思绪传来。

等到他终于放开你,你几乎已经软倒在他的怀里了。

“我爱你……不要再逃了,不要再离开我了!”那双金色眸子中隐藏着太多隐忍的爱意,此刻却深深地、只凝视着你的眼睛,“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不会再放开你。相信我……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即使是命运,也再也不能拆散我们了。”

他的眼眸里有强烈的情意,而言语掷地有声,就像是在宣告一个事实。

“我爱你。甘愿为您奉上一切。”

“赛菲尔……”你深深地凝视着那双充满了爱意的眼,几乎被其中的深情融化,幸福的感觉一阵阵上涌,你渴望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的面颊。

“我爱你……让你受苦了。这一生……就托付给你了,我不会再离开了。”

你的声音,带着柔软的暖意。

黑暗世界的门扉被打开了,阳光照了进来。

想要赎罪,想要逆转曾经。如今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你终于做到了、不可思议地达成了这个奇迹。

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但唯有眼前的这个人,你的爱人、你的天使,真实得触手可及。

心意相通。你们的心本就系在一起。

当心携起手来,就连死亡也能跨越。

真不可思议……你凝视着面前人的面容,每一个细节都熟悉得如同曾经,又陌生得让你困惑。

但,这是他,是你爱的人。就是他,你的赛菲尔。

“若依欧殿下……”他呼唤着你。

心突然冷了一下。他并不记得你真正的名字……

你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抛弃一个过去的名字又怎么了呢?格瑞蒂,这个名字代表着你灰暗的过往。如果他不记得,那么自己不妨也遗忘了吧。

“是的,我在。”你微笑着。

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那么就笑起来吧。还有什么好哭的呢?

长久以来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请你……嫁给我。”

他让你能够靠墙站好,然后单膝跪了下去,亲吻着你的手指,向你说出了这句话。

“……才不要。”

也许你的理智并没有完全丢掉。

待到他有些惊惶地抬头看你,才发现你正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他。

“我的天使,我早就已经嫁给你了……在很久之前。我的丈夫,我的爱人。”

你伸手示意他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踮起脚尖,像个小女孩一样,给了他一个吻。

“赛菲尔,我的丈夫。这一次,我会陪你到最后。”这是你的誓言。

他笑了,然后伸手拥过了你,又再一次强硬地吻上了你的嘴唇。

想要他。

只想要他。

不再有任何犹豫了,你热烈地回应着他,索取着他。

被他横抱起来,带到了他的房间里,然后烈火般的亲吻再次袭来。

幸福……这便是幸福……

 

===

 

第二天再次醒来的时候,你还未张开眼,一种熟悉的触感便从肌肤上传来——熟悉得让你想要发抖……

是他的羽翼,静静地庇护着你。

你带着朦朦胧胧的视野抬起头,看到他正带着温柔的微笑看着你。

“早上好……若依欧。”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你乱糟糟的头发,“要再睡一会儿吗?”

“嗯……?”大脑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你眯起眼睛,“什么?几点了?”

“早上九点。您睡得很好的样子,所以我就没有叫您——”他顿了一下,然后又笑着看向你,“而且您睡着的样子,果然也很可爱。”

说完,他轻轻地用羽翼把你包在怀里,然后在你嘴唇上烙下一个吻。

“……”你条件反射地伸出双臂抱紧了他,接受了这个吻。

他拥住你的双臂越发用力,像是把你整个圈在自己的怀里,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之后,你愕然地放开手,然后挣脱了他的怀抱,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还没等你反应过来,你就发现——被子从身上滑下之后……你竟然完全没有穿任何睡衣!

你再次一个激灵,猛地拉起被子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很好,这下你完全清醒了。

“您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可爱得过分啊。”

他看着你犹豫了几秒,随后笑着轻叹一口气,伸手帮你拉好被子。你这才看清,他竟然早就穿好了衣服。

你揉了揉眼睛,有些无奈地笑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也就是说他今天居然没有去工作吗?

这个人对外虽然是个对工作认真负责的称职王子,但是有时就是会因为你的事……毫不犹豫地抛掉公务来陪你。该说他什么好呢?

但是如果不让他出去的话,恐怕这个早上又要没有了。

“出去一下吧,赛菲尔,我要换衣服。”你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不,等等,我要怎么向女仆解释我在你房间里这个问题?”

“不需要您解释。”他从床边站起来,似乎又恢复了一贯游刃有余的姿态,笑着优雅地向你一鞠躬,“请交给我解释。我会很快准备与您的婚礼的。”

“啊……”

是啊,你昨天晚上,算是变相地肯定了他的求婚。

啊——结果居然变成这样了。

本来想要听从理智的劝告离开的,结果居然变成这样了。那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

你对未来的一切都毫无心理准备。

——但是,那又怎样呢?

“请您……务必陪我一起用早餐。”他垂下了眼睛,轻声说,“请您……务必不要离我太远。”

“我知道……我不会走的,放心吧,赛菲尔。”爱意在心中一层一层地荡漾着,你对着他柔声回答。

这样的人——你怎么舍得离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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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菲尔王子要与若依欧公主订婚的消息迅速在王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你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牵扯到斯诺菲利亚——于是请求赛菲尔隐匿自己的身份,对外只宣布你是一位身份比较低微的公主。

赛菲尔冲出会场找到你向你告白的故事更是被女仆们改编成各种版本,偷偷地传遍了整个王宫,连王妃、国王和来天之国参加会议的各国使节都知道了。

出乎你意料的是,国王陛下和王妃并没有对你表现出很强的怀疑,也没有对赛菲尔的决断提出太多质疑。

“若依欧殿下就是我所钟爱,并且想要与之度过一生的人。我希望能娶她为妻。”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赛菲尔介绍给父母了,你还是被这种毫不掩饰的发言说得有些脸红。

国王陛下虽然对你的身份颇有些疑问,但在赛菲尔认真的担保下也打消了担忧。

一切顺利得出乎你的意料。

天之国真的是个挺理想化的国家。

评估了一下,你觉得以天之国王族的权威来看,似乎并不需要与国内贵族联姻来加固地位,所以贵族们没有阻拦也是应该的。

望着天台上空湛蓝的天空,你出神地发着呆。

好不容易把赛菲尔打发去处理公务了。如果自己占用赛菲尔太多时间的话,即使大臣和贵族们不明说,内心也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吧。

啊啊,不管怎么说,你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原来那些在你看来不可能冲破的障碍,都正如赛菲尔的保证一般,轻而易举地消失了。

“即使是命运,也再也不能拆散我们了。”

那天他曾这样向你保证过。而且,他真的做到了。能够冲破生死相隔的这份爱恋是一个奇迹,也是你第一次从命运手中夺回自己的幸福。

原来我也是,会得到命运眷顾的人吗……?你茫然地看着天空。

“小公主原来在这里啊。”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微微睁大了眼,随后便意识到了那人是谁,却仍然没有回头。

“别再叫我小公主了——”你有些不满地说,“我没有兴趣纠正一个人三次以上。”

“……是吗?”那人轻笑了一声,走了过来,“那么,我是不是该叫你——天之国的王子妃殿下?”

你终于愿意扭过头,毫无疑问地看到了迪奥的脸。

“……抱歉。”你轻声说着,转回了头不看他,“我……我还是接受了他。”

说不出话来。

面对这个对自己报以真心的人,你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

解释什么都觉得苍白。明明说过自己已经放弃了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后悔。”

一点都不后悔。与你心意相通的那个人,已如幸福一般占据了你的心,让它再一次有了实感。

“啊,不用道歉的。老是这么温柔,像是在诱惑人啊,格瑞蒂小姐?”他笑了,然后颇有深意地拂过你的脖颈。你的脸立刻红了。

“只是你的真心我回报不了,真的很抱歉。”你退后一步,对他低下了头,“很感谢你,真的……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抬起头来,注视着迪奥酒红色的眼瞳,无奈地笑了,“我又做坏事了,是吗?”

“我还是喜欢你坏一点的样子……这种事情,你还需要向我道歉吗?谁说过真心一定能有报偿呢?”他叹了一口气,点起了烟斗,“只是这一次,就算那家伙赢了吧,有点不甘心而已。”

“对不起……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请把我当做一个朋友吧。请你原谅……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真的语无伦次了。

“算了,别再说这种话了。嗯,比起那个……还有一个我无法处理的问题。”他悠悠地吐出一口烟,然后漫不经心地看向远方,“我的大妹。我很担心她。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我也猜不到她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也许,放任她来这里,也是个错误吧……他默默地想着。伊娜森特一直是个坚定乐观,决不放弃的好孩子,如今却要她这样无功而返,不知大妹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看着迪奥的侧脸,你什么也没有回答。

无论你对那个女孩……

不,无论你对那个女人有多少好感,你都无法对她报以同情。

从前你想要退出,成全她和赛菲尔,也只是因为她的使命——给天地两国带来和平。

对她本人,你也许有敬佩,有理解,在你以为她只是伊娃的时候,你曾经很喜欢她。但自从发现她就是伊娜森特,自己被欺骗之后,就无法再对她报以任何同情了。

现在她的使命失败了,应该要被迫回到地之国了。你的心里甚至有一点庆幸。

“我也快要走了。”他吐出一个烟圈,嗤笑道,“再不走就要被认作地之国派来的间谍了。”

你意识到你和迪奥好像突然陌生了许多。

但你默然接受了这种变化。

“我以我哥哥的名义向你起誓,迪奥。”你坚定地回答他,“我会全力支持天地两国的邦交。无论是身为天之国的王子妃,还是特洛伊美亚的公主。我一定要帮助你们,完成我曾经未能完成的任务……”

他笑着转头看了你一眼,又什么也没说地转回了头。

你的故事,你的过去,那也是你只对他一人倾诉过的回忆。

缓缓地吐出一口烟,他终于又一次开口,只是仍然没有正视你的眼睛:“……之前还计划着,如果你跟我一起回到地之国的话,带你去一个地方。现在……”他无言地闭上了眼睛,“算了,等到邦交问题解决之后,邀请你和那家伙一起来吧。”

“……”你不知如何回答,只有点头答应,“好的,我会去的。”

“我还是希望你能做一个从容一点的女人,不要这么犹犹豫豫的。”迪奥笑道,“我还是先回去了,再见啦。”

他拍了拍你的肩,收回了烟斗,转身向后走去。

擦肩而过的那瞬间,你听见他在你耳边低声耳语。

“再见了,格瑞蒂。”

眼泪突然又有涌上的冲动。不知道是为什么。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你仍站在原地,仰视着天空,默不作声地发呆。

还是回房间吧。

 

====

当你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你又一次愣住了。

“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里?”你皱起了眉质问着正一脸玩味地坐在你床边的少女。

“因为我在等您。”

一身繁复黄黑色长裙的伊娜森特优雅地站起身来,提起宽大的裙摆,极其正式、又极其嘲讽地向你行礼。

“姐姐,我等你很久了。”她笑着歪头道,“姐姐没有换房间真是太好了,还以为你会很快搬走呢。”

你仍然皱着眉。

搬走?她是在说希望你离开,还是在暗示你和赛菲尔的关系?

或者是……两者兼有?

复杂的心情一股脑冲入心头,但你清楚那里面没有一点对这个女孩的好感。

你的眼神变得冷漠起来,也提起裙摆,以女王般的气场向她微一施礼:“我是否搬走,和你能不能擅闯我的房间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伊娜森特小姐?您自己清楚,您的做法是非常不礼貌的。”

“请进来嘛,姐姐,我专门等你这么长时间,可不是为了吵架的呦。”她笑了,“站在门口大喊大叫,也有失王子妃的尊严吧?”

怀疑她可能准备加害于你,你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胸前挂着的梦王指环,然后毫不畏惧地关上了门。

有什么好害怕的?

“什么事?”你的声音里带着冷峻。

“只是好奇而已……”少女摇了摇头,头上黑红双色的蝴蝶结随之摇晃着,“有些话需要说明——我想问一下,姐姐和赛菲以前是认识的吧?姐姐是回来找赛菲的吗?”

“什么意思……?”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你的来历,你挑起了眉毛,“迪奥告诉你的吗?”

“猜的啊!”伊娃笑了起来,“嗯……不过是有证据的猜而已。”

看你还一副不太理解的样子,她进一步补充道:“第一次和你在房间里聊天的时候,姐姐你就说过‘天之国的月之路入口都是雪地’之类的话。天之国其实是有好几条月之路的,但是你显然不太了解这个事情。那么说这样的话说明你之前来过天之国对吧?你从前来天之国的时候,入口也是雪地对不对?”

“……”你眯了眯眼睛。

的确是这样。上一次你来天之国的时候,走过的克雷雅布鲁到艾恩泽的月之路,入口的确是雪地。

你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小妮子说了那句话了。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你的?

“那一次我给你的药膏,天之国的女仆们一不小心用多了剂量,你是用了中和剂才好的吧?”她眨着眼,继续说着,“你能从哪里得到中和剂呢?天之国宫廷里的人似乎都不太可能,毕竟天地断交多年,大多数人都对地之国的产品有抵触心理。但是有一个人可能例外——就是赛菲尔。

“可是我不能确认。首先我不清楚你和赛菲尔的关系,他显然不认识你,而且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理由帮你。虽然他总是对各种各样的人有着莫名的关心。一些蛛丝马迹不足以证明什么,我需要更多证据。”她笑了,“然后我邀请你参加舞会,以赛菲尔做老师指导你跳舞为诱惑……你真的答应了。我意识到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可能真的对我很有威胁。”她歪起头想了一下,“嗯,不,不如说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这一点对我更有威胁吧。”

“你学习舞蹈时候的那种姿态,和赛菲熟练的配合,并不像是陌生人的样子……默契得过头了,还有你生气时说的那些话,都说明——你非常在乎赛菲尔。”她自顾自地点着头,“毫无疑问,他也表现得非常在乎你。即使我很想装作视而不见,但是那些迹象明显到傻瓜都能看出来了。如果我真的看不到,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傻瓜。”

她轻叹了一口气:“再加上,老哥曾经跟我提过,你是坚持要来天之国的,他拦都拦不住哦?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明显了,你肯定和赛菲在很久前就认识,说不定还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并且互有好感,但是在那之后不久你因为什么事情离开了,后来又努力地回到了天之国……回来找他,对吧?可是他因为某些事情已经不记得你了。”

“……”

你被她这一段连珠炮似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这个姑娘有点太过细心了吧?

“所以,姐姐,能不能告诉我呢?你的事情?”她笑得很开心,“看你的表情我猜对了吧,这样子我也不算输得太惨。告诉我吧?我很好奇你的经历,知道了也算不虚此行吧。”

“……你真厉害。”你也笑了,“小姑娘,你还真不简单。”

“啊,是啊,我知道我很不简单的。”她摇晃着手指,“不要尝试转移话题哦姐姐。至少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会离开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回来找他吧?毕竟是未婚夫突然被人抢走这种事,即使我是淑女也会生气的吧?”

“你们这一对兄妹,真是……”你摇了摇头,“都对别人的往事感兴趣啊。”

“哥哥也问过你吗?”她挑起了眉毛,“啊,哥哥最后也没能追求到你呢,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我还真是有点担心呢——”她拖了个长腔,继续看向你,“等等,我不能自己转移话题,快说吧姐姐。”

“可是我真的不想说了啊。我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女人,可我不想活在过去了。我已经沉浸在回忆里太久了,偶尔也想展望一下未来啊。”你颇为轻松地说,“你们就放过我吧,过去那些伤心事,我已经忘了、也不想再想了。”

“真失望啊……”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她耸了耸肩,“是啊,姐姐,你是展望未来了。可我却输掉了很多呢。回国之后,真不知道我要怎么在那几个兄长面前抬起头来……还有,赛菲真的是我喜欢的男人。可是我不擅长恋爱,也不知道如何阻止你。”她对着你苦笑着,“果然我是太嫩了。还有太多不会的事啊。”

“关于你的事……我很抱歉。”虽然不是很想道歉,但此时面对她如此坦诚的一段话,你还是有些心软,“我会尽力帮助天地两国实现和平交往的。”

“哈?姐姐,你吗?”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以什么样的身份呢?王子妃吗?你觉得你能做些什么呢?”

“做我能做到的事。我知道很少,但是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你无奈地回应道。面对她的质疑,你难免有些心虚,“所以,对你的事,我很抱歉。”

“抱歉?”她的声音锐利了起来,“姐姐,你是在同情我吗?”她又嘲讽般地笑了起来,“姐姐,你是不是以为我就像一滩烂泥一样,被击败之后就倒在地上,永世不得翻身了?——想都不要想!”她愤怒地睁大了眼睛。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我不会放弃——我不会放弃!姐姐,我要做的事情,我一定会亲手实现——无论用什么方法!也许选择比较快捷的和亲本来就是我的错误。作为没有权力的王子妃,你决定不了任何事情,那么我也一样。

“——所以我必须得到权力,天地两国的敌意必须在我的时代终结!”

她狠狠地咬着牙,放出了这句宣言。

权力。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太肤浅,太苍白了。她绝不会被击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看到千年仇恨消弭的那一天。

你仍然哑口无言地看着她。

这个女孩的意志几乎刺痛了你的双眼。像是个真正的勇士,昂首否认命运的存在。

很稚嫩,但也很耀眼。

“让你见笑了,姐姐。”她终于放松了表情,低下了头整理了一下裙摆,又向你行了个礼,“我要走了,也许终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我不会参加赛菲的婚礼,但是不代表我不会祝福你们。之前想要棒打鸳鸯是我错了,我祝福你们,姐姐,希望你们终成眷属。”

“谢谢你,伊娜森特。”你的语气里带着敬意,“很高兴认识你……你真是一个耀眼的人。”你翘起嘴角笑着。

“谢谢你,姐姐。告辞了。”她歪了歪头笑了。

她转身走出你房间的一瞬间,你看清了她的那双眼睛。那眼中写满了决意。

 

====

迪奥兄妹离开之后一个月,你和赛菲尔正式地结婚了。天之国从宫廷到普通百姓都为你们举办了庆典。即便有贵族对你们的结合颇有不满,也都很有默契地闭口不言。

身着华丽的嫁衣站在天之国的神殿之中,你握紧了他的手。神殿的柱子和座位上都系上了美丽的花束,教堂风琴已然响起,奏鸣起庄严的旋律。

“紧张吗,若依欧?”他注意到了你握住他的力度,安抚道,“您不必担心……在天之神殿许下爱的誓言是婚礼必需的步骤,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您只要跟随我即可。”

“赛菲尔……”你低下了头,深吸一口气,“我真的……这不是紧张,我很担心……不如说突然有些害怕……”

心里莫名的不安让你难以开口。明明是已经结过婚的人了……

“您不需担心。”他牵起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微笑着看着你,“这颗心,与您紧紧相连。这双羽翼,会永远守护着您追随着您。我会爱您一生。”

“赛菲尔……我明白。”你感受着他的心跳,终于又勉强地露出了笑容,“我明白。”

“那么,请随我来吧。”他牵着你,踏过长长的红毯。

一步,一步,眼前的世界越发恍然,走不尽的红毯像是要踏过整整一个人生。

穿着白纱的美丽新娘手持捧花,随着新郎走上了神坛。神的温柔光辉透过教堂彩色的圆形雕花玻璃洒了下来,照亮了这对爱侣。

你沐浴在这神圣的光芒中,分不清究竟是心中的幸福感,还是眼前的天人王子更加闪耀。

他回过头来看你,那眼神仿佛在看最珍贵的宝物,怜惜与珍爱的神情敲击着你的心。

能拥有这一刻,就已经满足了。

不自禁地微笑着,你抬起头来。

面对着众人与众神,与他一起,如梦想过和经历过的那样,你轻声念出了爱的誓词。

 

===

两年后。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便是两年。

你已经习惯了天之国王子妃的身份,得体地帮助赛菲尔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

而他也毫无疑问地遵循着自己的誓言,你们这份幸福远远超过了你的预期。

今日,你和他因为公务一起来到了地之国。

天地两国的邦交在逐步恢复,至少已经出现了很好的转机。你们能够被邀请来地之国,就毫无疑问地证明了这一点。

坐在马车车厢中,你的目光透过面纱扫视着四周。

“总感觉,有些变化,但是说不好变在哪。”你笑着对赛菲尔说,“跟我上次来到这里时不太一样了。”

“也许是氛围吧。街上的人们,看起来都非常期待。”赛菲尔也看过左右的街道,“今天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意义非常的一天。”

“对我们也是。”你笑着点点头,“我也很期待。”

担心地之国王族会一眼认出你的身份,你还是戴了面纱。其实你也想过不来参加仪式,但私心让你坚持出发了。

马车径直带你们进入了地之国的王宫。

宫殿群比起之前你来的那次显得更加喜庆了,紫色的花朵被点缀在柱子上,楼梯的墙壁上多了几处权杖的装饰花纹。你们在侍从的引导下走进会场。

本来应该早些来的,但是由于你的身份特殊,只好选择这种方式。还好没有迟到太多。

一走进会场,你就看见了那个人。

“在神的指引下,我将履行我的职责;在神的光辉下,我将见证一切。”

一身肃穆正装的司礼官面对着偌大的会场朗声说道。

那个少女从一边的座椅上优雅地起身。她身上的长裙依旧是黄黑双色,却多了太多华丽的装饰,柔顺的长发被她披在肩后,无数珍珠和宝石点缀在她的发间,但都不及那双酒红色的眼瞳明亮。

不……她已经不再像个少女了,更像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

“伊娜森特,到这里来!”司礼官再次朗声说道。

伊娜森特平静地昂首,走到司礼官的面前。

“你可知你为何而来?”司礼官问道。

“我知我为何而来。我为接受先祖的王冠与权杖,为顺从神的意志,为奉献己身而来。”她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回答道。

“那么,你将立下誓言。”

“我将立下誓言。”

伊娜森特转过身来,毫无畏惧地面向会场中的所有人,脱下长长的手套,将右手放在一边准备好的权杖上。

“我将履行身为王的职责,我将顺应百姓的愿望,我将以王冠与权柄带领这个国家走向辉煌。——我将以生命守护伊维雅的一切,至死不渝。”

她坚定地、掷地有声地立下誓言。

“在神的指引下,我将见证王的诞生。”

伊娜森特握紧权杖,向后退了一步。司礼官上前几步,接过女仆手中金色的王冠,将它高高地举过头顶,然后缓缓地、恭敬地,将它戴在伊娜森特的头顶。

随后,他单膝跪了下去。

会场中地之国的大臣和贵族们也都纷纷跪倒下去.

“愿神祝福我王,愿王的荣光照耀伊维雅!!!”

你眯起眼睛,只看着伊娜森特。

她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女王。你完全相信。

这是最好的安排,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最不可思议的奇迹。

你握紧了身边人的手,脸上却带着笑容。

“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愿的。”你轻声对赛菲尔说着。

 

===

那天晚上,你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世界有着一层一层的迷雾,纯黑的黑暗让你迷失了方向。你在模糊的视野中试探着慢慢前行,却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有人在呼唤你。

“格瑞蒂殿下……格瑞蒂殿下!!!是您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哭腔与痛苦。

“如果您是格瑞蒂殿下,求您不要走!请让我再看您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那个声音伴随着翅膀拍击的声音急速地接近。

“赛……菲尔?”你微微有些惊讶地回过头。

已经很久了,你已经有些不习惯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为什么……?

有太多疑问了。你的思绪有点混乱,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来不及反应,一个身影出现在你视线之中,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拥住了你!

“真的是您……真的是您!!!格瑞蒂殿下!!!”男人的力道大得惊人,你吃痛地惊呼了一声,可是他已经摁住了你的后脑,一个深深的吻封住了你所有想说的话。

明明是在梦里,但这个吻的触感却像真实一般温柔而强硬,容不得你有一丝抵抗。

“……赛菲尔!怎么了!”终于被放开了,你大口地喘着气,“我就在这里!发生什么了?”

“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您了。”他含着泪微笑道,“您果然,没有离我而去……”

有什么击中了你的思维。这个赛菲尔,看起来非常地……熟悉。

这幅姿态,这个称呼,这些话语。

你好像懂得了什么。

“我死了……是吗?”你双手捧起他的脸庞,注视着那双无比熟悉的金色瞳孔,语气里带着你自己也不明白的酸楚。

“您……”他悲痛地看着你,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赛菲尔……”你手足无措地抱紧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好,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死,我只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都是我的错……”

“您说……另外一个世界?那么,我还能再见到您吗?您还能回来吗?”他的眼神里似乎又带上了一点希冀。

“不……我想不能。”你的表情也带上了苦涩,“对不起……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回去……可是我不能。”

他眼中的那一点希望,摇曳着,又熄灭了。

“果然是这样吗……”他垂下眼笑了,“请允许我追随您而去吧。这个世界里没有您,那么让我独自留下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要,别说这样的话!”你从未想过能见到此时的他,也从未见过如此消沉的他,“赛菲尔,好好活下去……别说傻话了,至少代替我在那个世界活下去,好吗?这是我的愿望,这是我最大的愿望,求你好好活下去。”

他默然不语,只是再次抱紧了你,眼眸中仍然带着挥之不去的低落。

“赛菲尔,求求你了!别露出这样的表情……”你的眼泪再一次落了下来,“我从来没想过能再次见到你!求你了,这是我求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求你好好活下去!”

“您也……不要哭,让您流泪是一种罪过。”他似乎被你的表情触动了,低下头温柔地吻去你的眼泪,“如果这是您的心愿……但在此之前,请您告诉我,您现在在哪里?您过得怎么样?”

“啊,我在另外一个梦世界里。”你勉强止住泪水,把脸贴近他,轻声说道,“那里也有一个你。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是……这样啊。”他轻轻地笑了一下,“那么,您能够幸福就好了……请原谅这个世界的我,没能给您带去幸福。”

“别这么说……”你刚想继续说下去,就发现身边的黑暗和迷雾正在散去,天空中似有朝阳升起。

“又要分别了。——只是这样说了几句话,就又要分别了吗?!!”你感觉到他握紧了拳头,继续紧紧地抱着你,宽大的羽翼完全把你庇护在怀里,“真不甘……这双羽翼,到最后也没能守护您到永远。”

“活下去,赛菲尔。”你仰头向着他,还有那似要融化一切的晨光微笑,“也许终有一日我们能再见……”

他再一次吻了上来,你闭起眼睛没有抗拒。

梦的世界在消散,真实的触感越发模糊……

直至你们两人消散在璀璨的光辉之中。

————

-太阳-结局          爱语熹光

晨光中是谁在歌唱?

最美丽的鸟儿停驻在我指尖

赞美着,闪烁的金色朝阳

云霞飘飞在浅蓝的夜色

天空,亮起来了

初升的日光,

照亮了我的世界

几经劫难,冲破屏障

那只手抓住了行将溺亡的我

漫漫长夜后

破晓终将来临

他的誓言

如同已遗失的爱语

穿越生死,绽放于我的面前

散落在地的真心

就以回忆为绳串联

张开双臂去拥抱黎明

这份爱

不可思议地制止我离去的脚步

然后来到我身边

触手可及,不再消失的天使

真实得让我忘记呼吸

过去已然逝去

可是,交错的身影在我眼前重叠

已错过的永远不会再现

是吗?

梦中重现的身影,我所爱之人

存在,存在过,留下过我的印记

这便足矣

回忆中的点滴

雪中的微笑

云端的神殿

花朵、戒指与红毯

邀请着我

甘愿放弃一切而驻足

就在这里

未来就在这里

黎明的熹光已将黑夜埋葬

贪婪者已得到救赎

向着未来前行吧

随着光,随着希望

【日觉结局-爱语熹光- 达成】


2017-0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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